身后来时的门早已闭合消失不见,天地间浑然一体,他们再也没有了退路。如果想要出去,必须强行破开空间,生生劈出一条道路才行。“小骨,对不起。”白子画别过头去,眸中尽是愧疚与自责,“没想到,蛮荒的环境竟然恶劣如斯。”想到当初,她受了十七根xiaohun钉和他的一百零三剑,还有绝情池水,容颜皆毁,修为具废,经脉尽断,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生活了一年多,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心中隐隐作痛,内疚与自责更甚几分。花千骨摇摇头,刚想说什么却突然顿住,脸瞬间冷了下来,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紧。白子画也觉察到了异样,双眸微眯,目光冷冷扫向四周。刚刚还浪涛汹涌的海面此时却再无波澜,平静的像一面镜子。因为在蛮荒不能使用微观,所以他们并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但隐隐的感觉到有杀气从四面八方向他们笼罩而来,将他们包围其中。海水虽然浑浊,但仍能感觉出有什么东西正向这里靠近。断念剑和横霜剑出现在两人手中,握紧剑,背靠着背,警惕的看向四周。“哗啦”几声几乎同时响起,几个黑影破水而出,腾空而起,溅起的水花四散,将白子画和花千骨围在中央。凝神一看,这几个庞然大物都是上古异兽中的一种——钩蛇。巨大的头颅高高扬起,立起的身子足有三四丈高,体长也是七丈以上,通体黝黑,尾部分叉向两个钩子,平时捕食便是在水里用钩子把岸上的动物钩如水中。此时它们正在“咝——咝——”地吐着黑色的信子,几双阴冷的蛇眸死死的盯着包围圈内的二人。花千骨数了一下,包围他们的钩蛇足有五条。而下方海水中还时不时的有些巨大的不知是什么种类的生物露出身影。远处天空还传来了模糊的奇怪声音。“被包围了呢,哼,没想到刚来这里就收了这么大一份礼。”花千骨的语气变得冷硬,似嘲似讽,听着让人心声寒意。上一世在蛮荒待了一年的时间,在海边时见到得异兽少得可怜,今天却一下就遇到这么多,傻子都知道这绝不是巧合。“师父,你说怎么办呢。”花千骨轻抚手中的剑。“杀。”白子画面无表情,声音更是没有起伏波动。“要小心啊。”花千骨提醒道。白子画淡淡勾起唇,“放心。”两字还未落地,两道白影同时弹出却飞向同一个的方向,迎击钩蛇,钩蛇自然不肯坐以待毙,张开血盆大口对上他们。白子画横劈而过,“锵”的一声,火星四射,剑碰上钩蛇身上黑黑的鳞片居然迸发出火星,力量震得他手臂有些发麻,但钩蛇身上也留下了一条不浅的伤口。黑色的血喷出来,钩蛇痛苦的扭曲一下身体,下一刻更加凶神恶煞地攻击他们。其他几条也自然不愿意让同伴受伤,扑了过来。白子画心知,一旦这几条也来了,情况会更棘手。拖住钩蛇,对着花千骨道:“七寸。”只要是蛇,七寸就一定是要害。花千骨这一会儿功夫一来到了这条钩蛇旁边,神力灌注剑中,对着钩蛇的七寸就劈了下去。这一剑直接将钩蛇的身体劈成了两段。可怜的钩蛇连声音都没发出来两截身子就掉到了海里。本以为杀了这条钩蛇就能冲开包围,没想到又是一声破水声,一条体型更大的钩蛇浮在空中,和另外那四条一起将他们重新围住。远远的,那空中传来的声音也越发清晰,黑黑一片向他们飞来。花千骨脸色变了,“玄蜂。”“什么?”白子画眉峰紧锁。玄蜂是一种体型巨大的蜂,腹大如壶,而且有毒,能置人于死地。花千骨担忧的看了看脚下,海水浑浊不清,谁知道里边到底藏了多少异兽?别说不能,就算是他们真的能把所有的都杀了,那他们也不可能平安无事,法力也会消耗巨大。而且在这混沌之地,天地灵气极少,想要恢复消耗的法力很难。那他们岂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千思万绪在脑中一闪而过。低声问:“师父,昆仑镜呢?”白子画挑眉,他们想到一起去了,其实他也正好想到用昆仑镜。“在我这呢。”悄悄伸手挽住他的手臂,“我们先走吧,现在不能跟它们硬碰硬。”白子画赞同的轻轻点头,快速取出昆仑镜捏了个诀。淡光闪过,在几条钩蛇扑来、大片玄蜂赶来前,二人便消失不见。
几条钩蛇面面相觑,因为它们的修为太低,头脑比较简单,不太会思考,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必找了。”低沉的声音响起,又是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海水中浮出,是一个长着九个头的怪物,全身皮肤都如盔甲一般坚硬,但仍有一些不知多少年前受的伤疤,虽已愈合却仍显得很狰狞。这样的怪物不是九婴又能是哪个?眨眼间九头怪物化作一个身着藏青色袍子的男子站在波涛汹涌的水面上,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如履平地。那男子生得俊郎,剑眉星目,只是眉宇间的戾气和眼中极深的恨意让人望而生畏。“都撤了吧。”几条钩蛇像是听懂了男子的话,落回水中不见踪影。那一大片玄蜂也调头飞走。只剩男子站在水面上,脸色阴冷。如之前妖神交代的一样,花千骨和白子画手里有昆仑镜,因为神器的缘故,昆仑镜在蛮荒也一样可以使用,只不过使用是移动的距离会收到很大的限制。但尽管如此,这两人于他也十分棘手,尤其是当他看到花千骨时。以花千骨的修为,三成神力,只要使用得当,杀了他是没多大问题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好在他这些日子已经通知了蛮荒所有的异兽妖兽,西至戈壁沙漠,南至湖泊沼泽,北至极寒之地,东至汪洋大海。这蛮荒地大,辽阔无边,那些异兽不知有多少,也不知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都想出去,离开这个修罗地狱般恐怖的贫瘠之地。当它们听说它们盼望已久,敬仰已久的妖神归来,没有谁不心存希望——它们离开蛮荒指日可待了。所以,当九婴借助魅月给他的权利发起号召之时,没有一个敢不遵守他的命令。一切都好办。九婴眼中闪过仇恨与嗜血的红光。“白子画,十几万年过去了。你给我的耻辱我还记得,如今终于能让你付出代价。”是的,他恨白子画。就算已经过了十几万年也不会变。杀父之仇,被流放蛮荒之恨,永远深深铭刻在他的心中。既然上天如此不公,神界覆灭了却仍留了白子画一条命,那这仇他一定要亲自来报!同时他也要庆幸白子画虽然转了世但容貌和姓名依旧未变,不然要在这茫茫人海中国找到白子画还真不容易。一想到白子画现在那低微的修为,九婴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这次他一定会全力协助妖神,绝对不会饶过白子画。一想到白子画那俊逸飘渺的身影,那样高贵脱俗,不容亵渎。不容亵渎吗?九婴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刚刚那个花千骨长得也真是绝色,他九婴一辈子也算‘阅人无数’,但却没见过一个容貌和身姿能比得过她的。他还真想看看白子画受到侮辱时还能否像现在这样云淡风轻。邪恶的念头自九婴的脑海中生成,脸上也挂出恶心的笑。转身离开,直向他栖身了十几万年的、蛮荒中部的森林。
这时九婴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的弧度越发得大。他差点忘了白子画体内还有断肠蛊虫。伸出手,紫色的妖神之力跳跃于指尖,就像一团燃烧的紫色火焰,神秘而诡异。九婴黑色的双眸映出紫色的光亮,也照亮了他眼中的阴霾。这些妖神之力是魅月让霓漫天带给九婴的,虽然不多,但只要九婴运用得当抓住时机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极大的作用。九婴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而这边白子画和花千骨二人当然没意识到有人已经开始算计他们。他们刚借助昆仑镜摆脱了包围,被传送到了一个偏僻的山崖上,与九婴并未碰面。花千骨侧头看了一眼白子画手中的昆仑镜。不出所料,镜面上的裂痕更深了些,也更密集了许多。一道道裂痕遍布整个镜面,斗折蛇行,如蛛网般横斜交错,让人觉得这面镜子随时都有破碎的可能。白子画自然也觉察到了昆仑镜的细微变化,俊美的脸上露出疑惑,凝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花千骨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受红尘的污染和妖神之力的侵蚀所致。毕竟神器也不是没有尽头的。”就连神也终有一日会死去,甚至是寂灭。“小骨,你能不能修复这昆仑镜?”他侧目看她。花千骨摇头,“不能,我的力量无法将它修复。”“难道没有修复的方法么?”“有。”她低垂眼帘,长睫遮掩住眸中所有的情绪,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真切,“需要天帝的神力才能修复。”天帝?白子画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神界都灭了,怎么可能还有天帝存在?”“也不尽然。”花千骨低头轻笑,“或许会有奇迹吧!”“但愿。”白子画抬头看着混沌无光的天空,“六界现在太乱了。如果天帝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天帝的力量一定可以制止魅月祸乱六界。花千骨别开脸转移话题:“今天的事,看来九婴已经做好准备了。”幸好他们有昆仑镜不然今日免不了有一番苦战了。况且这只是他们来蛮荒的第一天。白子画赞同的点头,“我们接下来要万分小心了。”花千骨取出桑子离的罗盘,忽然懊恼的说道:“哎呀!我忘了,一般的法宝在蛮荒是无法使用的。”“那现在只能一点点找了。”“是啊,我们先去中部的迷雾森林找吧,那里是异兽和变异植物的天下,九婴应该待在那里。”白子画目及远方,“那我们快走吧。”“嗯。”接下来的几日里,两人直奔迷雾森林。迷雾森林名副其实,到处都是迷蒙的大雾,四周白茫茫的,模糊一片,根本看不到以身体为中心方圆三丈之外的东西。这样的环境再配上混沌的天空,真是……别有一番景致。这几日一路寻找九婴并没有发现,倒是遇到了几队异兽的攻击。因为迷雾森林里的植物都是变异的,都有自己的思维和传递消息的方式,所以不管二人行进的路线有多隐蔽都被发现,总会被一些异兽拦住去路或是围攻。于是,二人只能用法术隐去身形和气息,小心翼翼的行进。因为偶尔需要休息,两人就在迷雾森林边缘的群山中找了个山洞,设下一个强力结界当休息点。其实这片群山中山洞有很多很多,但挑选这个山洞的原因是它很隐蔽也很深,而且这个山洞的最深处有一个泉眼,流出的泉水清澈无比,在泉眼下方形成一个直径差不多六尺的水潭。可以供给饮水。这个山洞让白子画和花千骨都颇为满意。几日以来两人总是用一半的时间离开山洞一起寻找九婴的踪迹,另一半时间待在山洞内休息。这日,花千骨不知怎么,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那种不安感太强烈,让她说什么都不愿意出去。白子画拗不过她,只当她这几日太累,想休息一日。蛮荒本就混沌无光分不清昼夜,此时待在山洞深处四周更加黑暗。在外边拾了些枯枝,在洞内生了堆火,两人便坐在火堆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白子画话不多,花千骨因为内心惶惶不安,话也比平时少了许多。火燃烧的很旺,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光照耀在二人身上,白衣被映成了妖异的红色。“师父。”坐在一块石头上的花千骨轻轻唤了一声。“怎么?”正在静坐的白子画睁开墨眸看着她。花千骨自嘲地苦笑,“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很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白子画伸手理了理她的长发,“你最近想得太多了。”“大概是吧。”花千骨将头轻轻靠在身后的石壁上,看着枯枝燃烧出的摇曳火焰,试图分散内的心不安。半阖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透着迷离的光,莹润的唇泛着淡淡的光泽,肌肤白皙,纤长浓密的睫毛上翘。姿势透着几分慵懒,却清丽如莲,又好似刚刚绽开的桃花无意中展露出娇嫩与诱惑。白子画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她,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把持不住。火堆将淡淡的暖流传递到他们身上,燃着的枯枝依旧在噼啪作响,没人意识到危险将近。迷雾森林中,树影婆娑,奇形怪状的参天大树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魔鬼,静静等待猎物的到来。“什么?找不到了?”九婴满面怒容看着面前的几棵巨大的变异植物。那几株植物匍匐在九婴脚边身体抖得像筛糠,就连声音也是颤抖的:“是、是小的无能,那两个人太厉害了,他们一隐去身形和气息我们根本发现不了。”“废物!”九婴抬脚便踹在了其中一株食人花身上。那食人花在地上痛苦翻滚,最终缩成一株小小的植物没了生息。其他几株见状纷纷吓得‘花容失色’,一个个用最快的速度想要逃窜出去。九婴冷哼一声,没有放过任何一株,全部杀掉。抬起手掌心出现了淡淡的紫光,九婴声音低沉唤道:“断肠蛊虫,我命令你醒来。”迷雾森林边境的山洞内,静坐的白子画忽然觉得体内剧痛传来,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撕咬着他的身体。一直被花千骨用血压制的很好的断肠蛊虫因九婴的命令悉数醒觉。气息翻涌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落在雪白的衣袍上,如红梅点点触目惊心。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名的异兽咆哮声时不时从远方传入耳中,如蝶翼般的长睫轻轻颤抖,睁开了双眼。刚刚醒来的花千骨环顾四周,看着一旁快要熄灭的火堆和熟悉的山洞,她终于确认一件事——自己还活着。动了动左肩上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好,身上盖着一件白色外袍,发和衣服上的血早就被清洗干净。勉强坐了起来,因为失血过多,刚刚坐起来便是一阵头晕目眩,过了一会儿,眩晕感才渐渐消失。大脑终于开始运作思考,一下子,大堆的问题涌来,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无数的慌乱也蜂拥而至。师父在哪里?断肠蛊虫的事他是不是知道了?他会不会生气?……想了一下,扶着石壁,费力地站了起来,腿软的几乎迈不开步子,有些踉跄地走向山洞深处。清澈的泉水汩汩地流入下方的水潭,激起一圈圈涟漪,向四周荡漾开来,而水潭旁边果然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白色的身影负手而立,背对着她静默无声,背影无比孤寂落寞,一身孑然看的让人心碎。花千骨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却不敢上前,有些胆怯又有些心虚地小声唤道:“师父。”“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白子画依旧背对着她,声音平静无波,冷得如冰如雪,冻得人从心底发寒。花千骨低下头,紧抿着苍白的唇,一言不发。白子画声音太过平静,平静的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这就是你所谓的一起面对?”“不,不是的。”花千骨抬起头睁大了双眼,拼命的摇着头,“师父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解释?”白子画转过身淡漠的看着她,眸中冰冷一片,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是解释还是听你继续编造谎言?”之前她告诉他他体内的断肠蛊虫已经出去;告诉他她的伤全好了;告诉他她中的妖毒已清。一个个谎言将他笼罩,他居然还傻子一般的选择了相信她。若不是这次断肠蛊虫突然发作他还被蒙在鼓里。而她居然不顾身体中的妖毒就跑到蛮荒这么危险的地方,她以为神真的就会不死了吗?就这么拿命开玩笑?好,好的很。花千骨看到他眸中的疏离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他是最恨欺骗的。心中更加慌乱,“师父,对不起。”“寻的那些药材也是给我的,对吗?”白子画目光仍是淡淡的,似在看她又似穿过她望向不知名的远方。一开始她说那些药材是为完全恢复她自己的神力准备的,那时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语气也有些迟疑。他就觉得怪怪的,直觉告诉他她没有说真话,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因为他以为她不会骗他,更因为他不想让她因实力不足而受到魅月的伤害。所以才会不顾六界苍生的安危,和她一起来到蛮荒。花千骨的唇轻轻的抖着,听着他看似询问却语气肯定的话。觉得他的目光虽然淡漠冰冷但却十分锐利,早已将自己看透,没有什么可以瞒得住他。刚想说出口的“不是”二字生生咽了回去,只是做了口型。白子画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自然看到她的口型,也知道她要说而为说的话是什么。心头的怒气更胜几分,一挥袖怒道:“够了!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他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还是说他太过废物?“对不起。”花千骨眸光黯淡,再次道歉。白子画因为身中蛊虫的时间太长,不久前又刚刚发作,导致他的耐心与思考能力差了许多,许多话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不过是中了蛊虫而已,又不会死。魅月还在六界虎视眈眈,你在这个时候带我来蛮荒,让六界的天下苍生怎么办?”花千骨隐在袖下的手渐渐收紧,失血过多后的头脑越发眩晕,妖毒虽已压制但仍旧缓慢地侵蚀她的身体,极其难受的感觉折磨的她几乎要发疯,“又是六界又是苍生,你除了这些就不会在乎别的吗?就不能关心一下你自己的身体吗?不灭不伤就了不起了吗?你以为有了我的神谕就不会被蛊虫伤害?你错了,它会一直侵蚀你的意志,最后你会和那些上古众神那样永睡不醒!”乌黑的双眸忽然多出了几分嗜血,那种属于魔的冰冷与魔的无情出现在她惨白的脸上,唇角勾起的笑容如此诡异妖娆,声音空灵肃杀:“白子画!我告诉你,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毁了这六界苍生。”白子画大骇,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住口!”花千骨拼命一挣,手腕上已多出来一片乌青,白子画的力气有多大可想而知。冷笑一声,“要是没了你,毁了这六界又能怎样!”“啪”的一声脆响,原本就虚弱的花千骨被打得一个踉跄坐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白子画近乎狂怒的呵斥:“闭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别忘了你可是神呐!”身为神,说出这种话简直就大逆不道。要知道守护六界和苍生是每个神的使命,抛弃了使命的神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花千骨跌坐在地上,头脑终于清醒了些,但她只是自嘲的苦笑道:“爱上了你,我还有什么为神的资格呢?”白子画也愣住了,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有些不可置信,他又一次伸手打她。刚想说些什么,“小骨,我……”忽然感觉到体内剧痛再次袭来,温热的腥甜直涌上喉间,又一次吐出血来。断肠蛊虫因为之前妖神之力的催发导致发作的频率又一次增加,已经是每日发作一次了!花千骨的心差点儿没从嗓子眼跳出来。急忙化出一个茶杯大小的青花瓷碗来,指气割破手腕,鲜血流入碗中,递到白子画嘴边,“师父,快喝掉!”血香扑面而来,白子画一下子将碗推开,少许血液从碗的另一边洒了出去。他不想再当一个靠着她血活下去的怪物了。花千骨见他说什么都不喝吐出的血也越来越多,当下心急如焚,口不择言:“别忘了我刚才的话,我说到做到。”“你!”白子画面如寒冰。花千骨却不为所动,将碗再一次递到他嘴边,眸中带着威胁与警告,脸上是妖娆的笑容,和她身为妖神时的神态如出一辙。白子画看着她的脸,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玩味,竟是如此认真,而她手中的碗依旧放在他唇边。最终,他接过碗一口饮尽,随手一甩,青花瓷碗落在地上瞬间碎得七零八落。痛苦渐渐平息,不再去看她,“带我回六界。”“不。”花千骨摇头,扶着他的双手缓缓松开,捂着自己的耳朵,慢慢后退,“我绝不允许你出事,绝不。不得到九婴内丹我就不会回去。”“好。”白子画身形不稳,摇晃着站起来,“你不回去,我回去。”魅月还有那么多的妖魔都在六界,他和她都来了蛮荒,那仙界和凡间的那些人怎么办?“你也不许回去。”花千骨看着他,目光越来越坚定。忽然后退开来,一挥袖,一个结界就布了下来,将白子画困在中央。“放我出去。”白子画的手刚碰到结界便被一股力道弹了回去,后退了两步。这个结界太强,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破不开。知道这一点后,他也慢慢冷静下来。那层透明的结界明明那么薄,却好像隔开了他们的心。望着对面的花千骨,他的眸中似乎蕴藏着深深的哀伤,那种哀伤仿来自亘古的洪荒。“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们想靠近对方却总会感觉离彼此越来越远?”几十年前是这样,难道现在也是这样?花千骨不语,转过身,靠在在结界上疲惫地滑坐到地上,静静地抱紧自己,蜷成一团,将脸埋入膝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你有你的原则,我有我的信仰。我们两个都有着自己所要坚持的,谁也无法说服对方,谁也无法屈服和放弃,所以我只能选择欺骗你,利用你对我的爱骗你和我一起来蛮荒。师父,对不起。我爱你,所以我不能看着你饱尝痛苦,沉睡不醒。这日,蛮荒各地,百年不遇,细雨连绵,一日方止。
一旁的花千骨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措手不及,大惊道:“师父!你怎么了?”白子画此时口中全是从体内涌出的血,根本说不了话,只能用手捂住唇,但血仍从他的指缝中滴下。痛感使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花千骨问的话也听得不真切。花千骨的脸色比白子画的还要苍白,伸手抱住他,用神力感知他体内的状况,不禁满眼震惊。明明昨日让他喝过血了,断肠蛊虫怎么可能今日发作?难道是妖神之力?遭了!她怎么忘了断肠蛊虫的发作除了用母虫催发之外还可以用妖神之力!正在思索中,白子画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全部落在了花千骨胸口处的白衣上,血红血红的,刺得眼睛生疼。花千骨慌忙道:“师父,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再忍一下。”此时白子画的理智已经被完全抽离,疼觉占据了一切。被花千骨抱在怀里,鼻端一直萦绕着淡淡的异香。那是,花千骨血的味道。体内嗜血的yuwang不断翻涌,如浪潮向他排山倒海而来,将他淹没。那种yuwang在他体内不断的叫嚣,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渴望,对血的渴望。血……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在不断地挣扎,尽管这挣扎只是徒劳。不,不可以。那是小骨。疼痛一波波海浪般涌来,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抽搐,最后的意识也被蚕食干净。眼眸渐渐失去光亮,只剩下无尽的漆黑。整个人哪里还有一丝仙气?倒是平添了几分魔性。只不过花千骨并没看到他的变化。她只是感觉出他的颤抖,同时觉得自己的心如被千刀万剐般,疼的不能呼吸。只能将他抱的更紧,宽大的衣袖顺着抬起胳膊滑落到手肘处,正想喂他血喝。白子画冰凉的手突然抓住她纤细的双臂,因为太过用力指甲深陷入血肉。抬起头,张口便咬住了花千骨白皙的脖颈,牙齿轻易的刺破薄薄的皮肤及血管。花千骨的血几乎是喷涌而出,些许滴在她的发和衣服上,剩下的全部落入白子画的口中,然后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吞咽。花千骨睁大了双眼,瞳孔不受控制的缩紧,唇颤抖的唤道:“师、师父。”刚想伸手推开他,不料,白子画手一用力,花千骨便被推得撞到身后的石壁上。石壁上到处都是凸起的大小石块,硌得她后背生疼,也不小心撞到了后脑,眼前一阵阵眩晕。白子画的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绕到她身后揽着她的腰肢,将她紧紧的搂入怀中,却仍低着头吸着她的血。花千骨本想推开他,但感觉抱着自己的身体仍在因痛苦而不停地颤抖,心中不忍,便没有再伸手推开,只是反手抱住他。感觉到他的唇在自己的颈上轻轻地吸吮,麻酥的感觉不断地传来。这种感觉她很熟悉。不禁扬起头微微喘息。白子画的脸近在咫尺,呼出的气息洒在她的耳边,睫毛扫过她的脸颊。一时间,寂静的山洞中只剩下枯枝燃烧的噼啪声,吞咽的声音及花千骨的喘息声。血从身体各处汇集向脖颈的伤口处,飞快地流失着。花千骨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就连火堆上腾起的火焰都渐渐变成红色的色块。觉出白子画的身体不再颤抖,想必蛊虫已经被压制下去了。赶紧伸手想要推开他,不然再让他吸下去真的得成干尸一具了。但她失去的血有些多,现在全身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了,推得这一下并没有推动,反而引得白子画将她抱得更紧。不行了,在这么下去真的会死人的!花千骨手中绽放出银色的光芒,刚想劈晕白子画。没想到失去意识的白子画却先发制人,原本放在她手臂上的那只手忽然上移,一下子握住了她的左肩,正是她中了妖毒的肩膀。因为着急恢复神力,来蛮荒斩杀九婴。所以花千骨自中妖毒之后就没有好好恢复,只是把妖毒暂时压制在左肩上不让它扩散,伤口根本没有愈合。此时白子画这一握,指尖直接掐近了伤口中。瞬间原本被压制的妖毒直攻向心脉,刺骨的疼痛袭来,那种感觉比前世被淋上绝情池水时还要痛苦数十倍。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眼前一黑,意识堕入黑暗,直接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外的雨依旧在下着,花千骨将头靠在结界外壁昏昏沉沉的睡着了。静坐的白子画一抬头正好可以看到她苍白的侧脸,因为失血过多不复往日的神采但依旧美得让人心惊。只是现在,那绝美的脸上多出了一个微红的掌印。白子画的心中一阵抽痛,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但手刚刚碰到结界边没弹了回来,连指尖都被震的发麻。只能隔着结界,手在虚空中缓缓拂过,就像抚摸着她受伤的脸颊。无奈地轻叹一声:“小骨,对不起。”良久,才再次轻声道:“但是,你不能忘记你的使命。也不要随便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绝对不能失去你,绝对!”守护六界苍生是每个神的使命,一旦神忘记了使命就会遭到上天的谴责,只有死路一条。已经熟睡的花千骨似进入了梦魇,在极其混乱中呢喃出声:“……想要救六界生灵……杀了我……”白子画一惊,记忆在脑海中流淌而过,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旷世大战的时候。那时候,她唇边挂着鲜血妖化的长发仍旧在不断的生长,铺天盖地的紫色似要将他吞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她一只手拉着拴天链,另一只手将注满妖神之力的轩辕剑抛到他的脚边,对他说:“你不是爱这个天下吗?想要救六界生灵?唯一的办法,杀了我。”抽痛从绝情池水伤疤处传来,连带着他的心一起疼痛,当年的悔恨绝望悉数涌来。梦魇中的花千骨轻轻一抖,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师父……对不起……”白子画只觉得心更痛了,就像被无数把刀子一下一下切割着。“小骨,虽然我心中总是装着六界苍生,但是我发誓绝不再为六界苍生伤你一分一毫。你要相信我。”因为这两日断肠蛊虫的发作,身心疲惫,他也很快睡去。他没有想到,就连花千骨自己也没想到,不久的将来,当真正的危难来临时,她会为了六界苍生而舍弃所有,包括他。迷雾森林,连绵的雨将大雾冲淡了不少,藏青色身影站在一条浑浊的河水边,脸上露出笑意,“终于找到了。”捏了个诀,不一会儿,一头似羊非羊似猪非猪的异兽跑来,口吐人言,声音谄媚,“九婴大人,有何吩咐?”九婴声音中透着一丝轻松,“媪,传令下去,蛮荒所有异兽三个时辰之内必须在这里集合,违者死。”媪本就极会察言观色,好奇心又很强,不禁问道:“恕小的冒昧,大人召集所有异兽做什么?”它的态度十分恭敬,再加上九婴心情不错,就回答了它的疑问:“当然是去擒白子画和花千骨。”“可是……”媪也听说了白子画和花千骨二人来蛮荒斩杀九婴的事,迟疑了一下,“他们手里有昆仑镜,就算我们人多也不管用啊。”“怕什么?”九婴很欣赏媪的头脑,耐心解释道:“只要将他们分开就成了,我就不相信他们两人能够舍下对方自己逃。”媪立即满眼崇拜,“大人英明。”媪转身跑远去通知别的异兽。它可不敢忤逆这个拥有妖神力量的人。而且,听说那个司水之神会阻碍妖神大人,异兽们肯定不会让她活着出蛮荒。翌日,细雨不知何时停止,花千骨睁开迷蒙的双眼,看了看结界中的白子画,松了口气。白子画还未醒来,她隔着结界静静地望着他,满目担忧。不能再拖了。又化出一个青花瓷碗来,割破手腕流出一碗血,打开结界将瓷碗放在白子画身边。“师父,我出去寻找九婴,不要忘了喝血。”声音不大,却能直接传入白子画沉睡的思维中。白子画眼睑微微动了动,像是要努力从睡梦中醒来,但还是失败了。花千骨站起身,后退几步,再次布下结界。按照昨天白子画的状态,她肯定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只好用结界困住他。一步步走向山洞洞口,也不知道她将面对的是什么,素手一扬打开洞口的结界走出山洞,结界在她的身后自动愈合,完好无损。面前是青葱的森林,繁茂的树木,枝条横斜交错,蛮荒混沌无光,所以视线看不了太远,因为远处是一片漆黑。花千骨向前走去,但内心不知为何充斥了强烈的不安。四周给了她极其危险的感觉。周围的气息不知何时有了细微的变化,她眸色一冷,取出断念,厉声喝道:“谁?出来!”大笑声回荡在森林中,经久不散,“不是你要找我的吗?”花千骨看向声音的源头,从漆黑的森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藏青色的袍子,俊朗的容貌,阴冷的双眸。花千骨拧着秀眉,他的目光太过恶心,那种不加掩饰的贪婪直勾勾的盯着她来回看,仿佛那目光能够剥开的衣服,看到她的身体。“你是……九婴。”在蛮荒耽搁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寻找九婴,如今他自己送上门却没有让花千骨感到一丝欣喜,内心的不安感反而越来越强烈。总是感觉四周仿佛有许多双眼睛在看着她。果然……九婴话锋一转,“不过,今天来的可不止我一个哦。”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身后黑暗的森林中,一双又一双眼睛睁开,有大有小,颜色各异,但都像灯火一般明亮,起码有二三百双。那些目光全部都汇集到她一个人身上。花千骨的瞳孔几乎是在瞬间紧缩如针芒,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见状,九婴调笑道:“怎么?美人,怕了?”那浪荡的语调以及那不加掩饰的猥琐目光让花千骨已经明白了他内心的想法。眼神越发冰冷,隐含着怒气,手中的剑握得紧了几分。森林中的那些异兽个个都很厉害,差不多都是多年以前被神界流放到蛮荒的,对神的怨气与恨意自然很强。现在看着花千骨的目光都充满了浓浓的恨意,恨不得剥了她的皮,喝了她的血。甚至还有的夹杂着龌龊的神色。毕竟,在蛮荒待了这么多年,见到得女人都不多更别说这么绝色的了,现在它们只希望九婴玩过之后可以赏给它们玩玩。花千骨望着这些异兽,眼中并没有太多惧意。神界的那一世,到处战乱,有时遇到的异兽比现在要多的多。只不过,那时候她有这自己的将士,从未像现在这般孤身一人。但如果她拼尽全力还是有胜算的。但最让她担心的是白子画,九婴既然可以催发一次断肠蛊虫就一定可以催发第二次。而且,她身上还有妖毒,妖毒既然是妖神之力凝炼成的,自然更可以被妖神之力催发。花千骨眉心紧锁,思虑之间,九婴再次笑着开口:“看来真是怕的不行啊,连话都不会说。”目光看了看花千骨周围,“白子画呢?没想到十几万年前那一战竟然还是让白子画捡了一条贱命回来。”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了个大错。“闭嘴!”花千骨一剑挥过,剑气横劈而来,速度极快,几乎眨眼就来到了九婴眼前。侮辱她可以,但敢侮辱师父的人绝对不可以活着。九婴大骇,闪身奋力一躲,剑气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过去的,藏青袍摆被斩下一大块,布块飘飘落在地上。九婴一脸狼狈,勃然大怒,“你!”“九婴不要以为带了许多异兽做帮手我就杀不了你。”花千骨冷冷的睨着他。九婴冷哼一声,“那可不一定。”对着身后森林中的众异兽大声道:“当年我们都是被那些自诩高贵的神们赶出了六界,来到这个贫瘠的地方,现在时隔这么多年,这一天终于来了,我们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我们该怎么做?”“杀了她!杀了她!”数百异兽同时咆哮出声,气势雄壮,吼声震天。“不。”九婴神秘一笑,“最好的方法就是活捉之后,再侮辱。”“九婴!你不要欺人太甚!”花千骨怒了,提着剑刺向他。九婴飞速后退,下令:“上!”众兽原本就蠢蠢欲动,它们骨子里都是非常好战的,现在九婴这一声令下立刻沸腾咆哮,向花千骨狂奔而来,连地面都被震得有些晃动。花千骨脸色一变,似想到什么,原本想要腾起的身子生生顿住。因为她的身后是距她仅有十多丈的山洞,虽然那山洞口结界很结实,但山体如果受到强力的冲击极有可能造成山洞坍塌,而且白子画还在里面。所以花千骨只能从正面抵抗那些异兽。踩着脚下因雨水而变得松软的泥土,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望着直奔而来的众多异兽,一个个面目狰狞,张着血盆大口,异常恐怖。异兽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和她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一大半。花千骨极其冷静,纤细而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扬,指尖带着淡淡的银白色光芒。水分立刻从土壤分离出去。“咔啦咔啦”先是一阵怪异的声音响起,地面上开始大片大片的覆上白霜,迅速冻结一层厚厚的坚冰,四五十头异兽脚下一滑,直接扑在地上。继而“噗噗”的声音响起,无数根足有六七尺高的尖锐冰凌自坚冰上拔地而起,根根扎在那些异兽身上,立马就见了血,血洒在冰上立刻凝固。有些被刺中要害当场就死了,侥幸活下来的也身受重伤,痛得嗷嗷乱叫,动都动不了了,更不要说攻击花千骨了。后边冲上来的异兽仍没有丝毫畏惧,直接撞上那一根根冰凌,冰凌应声而碎不再阻挡它们的脚步,并像没看到前方受伤的同伴一般,直接踏上它们的身体。原本重伤未死的,这下再也没那么幸运了,一个个命丧黄泉。这就是兽类的世界——无情,冷血,弱肉强食。土壤中的水分被花千骨的攻击一次性抽干,所以她只能提剑迎了上去。一时间,上百异兽将花千骨团团围住,一点缝隙也没有。不断闪烁开强烈的法术碰撞光芒,及时不时响起的坚硬爪子与锋利剑刃相碰的声音。断念划出优美的银色弧线,剑气所过之处一片血色,空气中是腥咸的味道,地面已经被鲜血染红。花千骨执着断念,利落的收割生命,手起剑落,毫不留情。尽管漫天都是扬起的血雾,但她身上依旧干净如初,白衣如旧,滴血未沾。她周身围绕着一层用神力凝成的护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御异兽的攻击带来的伤害,护障散发着淡淡光华将她笼罩在内,更衬得她此刻如白莲般清丽绝色,哪有一点正在杀戮的样子?九婴站在远处的大树上观战,看着异兽们一批批死去竟没有一丝要上前帮助的意思。异兽们不断地在花千骨手中丢掉性命,一批批倒下,但因为数量太多,前仆后继。渐渐的花千骨身上也多了些伤口,殷红的血从伤口中流出,在她的衣裙上晕染开来,如彼岸花般艳丽。花千骨一边凝眉思索一边招架着异兽的攻击。看看这些异兽,自南至北,由东到西,不同种类,生活在不同地区不同环境的都来了,看来,九婴为了保命也为了对付她,花了不少心思,做足了准备。看来是想利用数量差距将她耗死,而且纠缠得有些久,她现在的神力就已经消耗了许多。不能再拖了!猛的一挥剑,剑气带着极为恐怖的神力横劈向周围,一下子逼退了许多异兽。趁着这片刻的时间,花千骨快速结印,口中念道:“我以神之名,请箭神羿,以断念剑为载体,赐予我射日神弓。”手中的断念剑骤然爆起耀眼光芒,幻化成一柄弓箭,弓背晶莹如玉,弯角呈碧绿之色,弦丝为金黄之色,精致而威严。九婴为水火之怪,不死之身,无魂无魄,长有九头,一头为一命,只要有一命尚在,便可借助天地灵气立刻恢复。射日神弓可以连发九箭,是唯一能够杀死九婴的武器。花千骨一手拉弓一手引弦,弓上立刻出现了一只乌黑色的羽箭。九婴脸色大变,这弓箭可是他九婴一族的克星,不知有多少同族死在这箭下。神色一转,笑得诡异,手中紫光大放。花千骨只觉得那种比淋上绝情池水要痛上十倍的感觉再次袭来,妖毒复发,腐筋蚀骨,痛不欲生。“噌”的一声,原本对准九婴所在的羽箭一下子偏离,离弦的羽箭穿透了四五只异兽的身体方才消失不见。花千骨直接跪在了地上,身上的护障忽明忽暗,大口喘息着,想要平息那种痛苦却无济于事。
妖神之力直接催发的妖毒,她再也无法用自己的法力将其压制,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住心脉。左肩衣服的布料本是纯净的白色,现在却突然变成了黑色,并在下一刻被紫色的雾气完全腐蚀掉。露出的肩部不再如从前那般肤若凝脂,白皙如玉,已经是血肉翻滚,狰狞至极。花千骨只能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她已经痛得整个身体都在战栗,连指尖都在颤抖,冷汗从额前沁出,打湿她的碎发,一丝丝沾在颊边。旁边早有异兽冲上来偷袭她,不过还好,花千骨周身的护障足够结实,它们的攻击并没有为花千骨造成太大的伤害。九婴从树上落下,来到花千骨面前,“怎么,不反抗了?”说着还低下头,看着她绝色的脸啧啧出声:“长得真不错,白子画可真有福。你看他现在这么废物,那么多事都得你一个女人扛着,多累啊!不如,你跟了我如何?”目光在花千骨身上来回游荡,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和猥琐。花千骨怒瞪着他良久,终于,颤抖着红唇,冰冷吐出两个字:“滚开。”“哼,贱人!”九婴恼羞成怒,运起妖神之力一掌就破开了花千骨的护障,“给脸不要脸。”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九婴着巴掌可是货真价实的,花千骨脸上马上就出现了五个鲜红的指印,整边脸都是火辣辣的疼。当然,这痛感还不及左肩的万分之一。九婴抬手将花千骨丢到异兽群中,“好好整治整治,别弄死就成。”虽然妖神大人下令杀了花千骨,但九婴还是想先享用一番再执行命令。花千骨闻言立刻用尽最后一点的力气重新布下了护障。不过还是稍微晚了一点,被旁边一只异兽先一步一爪拍在了背上,一下子背上就多了一个巨大的伤口,鲜血淋漓,因为伤及内脏,她低头咳了几口血出来。不过还好,她及时撑起了护障,剩下的攻击对她的伤害并不大。但尽管如此,她现在也已经浑身是血了,白衣几乎被完全染成了红衣。而九婴在把花千骨扔到异兽群后,目光就从她身上移开,看到了那个山洞。刚才的战斗中,不管异兽们用什么手段,花千骨一直不离开原地,也不断出招阻止它们靠近那个山洞。九婴眯起了眼。看来,白子画应该在里面。抬起手,强大的法力直击向洞口的结界,结界微微一抖,竟将九婴打过去的法力原封不动地弹了回来,九婴慌忙一躲,脸色极其难看。又试了几次皆是如此,转身看向花千骨,她血红色的身影伏在地上,连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动过呼吸来缓解妖毒侵蚀的痛苦,身上的护障努力的承受着异兽发泄愤怒的攻击。再说不管花千骨受不受伤,让她乖乖解开结界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无奈,九婴只能大声喝到:“白子画,出来!”那声音通过法术传播开来,大到震耳欲聋,地面也有些轻颤。山洞中的白子画其实早在花千骨和异兽们交手之前就已经醒来。因为两个结界都不隔音,所以他听得到洞外的打斗声,也看得到法术迸发的光彩。从听到的各种异兽的咆哮嘶吼声及它们奔跑起来时地面的震动程度来看,来的异兽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面上看似平静但心中却早已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只能在心中不断地安慰自己,小骨是神,她不会有事的。但这样的话听着都觉得是自己在骗自己。渐渐地,手指上银色的戒指开始控制不住地不停颤抖,那颤抖不是来自他本人,而是另一枚戒指的主人,他已经可以感受到她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此时九婴的话语清晰的传入山洞之中,让白子画的心越发慌乱,但这结界太过牢固,不管他用什么法术都无法将其破开。九婴见没有回应,继续道:“花千骨现在在我们手上,你要是再不出来。就算她是神,我也能保证你连她的尸体都看不到。”一个中了妖毒的神不过就是条砧板上的鱼,不管平时再怎么厉害,现在也只有认人宰割的份。“住口!”紫黑色的血从花千骨的嘴角处留下,声线嘶哑,再不复方才的空灵爽朗。白子画默然不语,他看不到外面的场景是什么样的,心中担忧与慌乱纠缠成一团。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施了个术。以两人手上的戒指为媒介,将景象传导过来,让他能够模糊的看到洞外的情况。血红色的倩影,恨辣的攻击,嘴角流出的那丝紫黑色的血迹……不看还好一看更是心惊肉跳。可是,明知她在受苦,而他却无能为力,果然,他就是个废物!双手缓缓握紧,看着面前困着他的结界,发泄般一拳狠狠地砸在上面,力道反弹,关节处立刻皮开肉绽,血粘在结界上。白子画忽然一愣,惊讶的看着结界沾血的地方竟然在慢慢变薄,开始一点点破碎。眯起眼眸,指气在掌心上割开一道深深的伤口,血立刻流出,他抬起沾满血的手,覆在了结界上……而外边,遭受着个种攻击的花千骨,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费力的露出一个如往日般清丽淡雅的笑容,对着九婴说道:“没用的,师父被我用结界困在山洞里,他绝对打不开那个结界,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九婴背对着她,挡住了她的视线,一抬手,那些异兽立刻止住攻击,“是吗?你真的确定他打不开?”花千骨一怔,声音不自觉冷了几分,“你什么意思?”九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侧过身去,伸手一指山洞的方向。花千骨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抬眸看向山洞,不禁睁大了双眼,“怎么……可能?”颀长的白色身影自阴暗的山洞深处走出来,如神般高雅神圣。墨色的双眸在看到花千骨的那一刻,脸上多出了心痛与自责。
“不……”花千骨喃喃着,忽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大声喊道:“师父!待在山洞里,不要出来!听我的话,不要出来!”白子画脚步微微一顿。“是吗?”九婴从白子画出现起脸上的嫉妒之色就在也掩盖不住。恶狠狠的一脚踹向花千骨,使得她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后背狠狠地撞在了一棵参天大树上,一口血喷了出来,护障剧烈的晃动最终还是化成了碎片。九婴看向白子画,面容更加阴冷,“还要让她继续受苦吗?”说着转身走向花千骨,花千骨努力的撑起身,看向白子画眼中满是祈求,“不……不可以……”白子画看着她,闭上双眸,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清冷:“住手。”九婴止住脚步,面上是止不住的得意,在白子画抬起手打开洞口的结界走出来的同时下令:“上!”一旁待命的异兽们如离弦的箭般,疯狂的冲向白子画。白子画面对群兽依旧面不改色,神色淡然,衣带当风,飘逸除尘。在群兽即将到达眼前时突然伸出手,掀起一道红色的火焰,那火焰落地便熊熊燃烧,如开出了一朵朵莲花般,瑰丽至极。但是,当这火焰沾到那些异兽身上时,立刻蔓延到了它们全身,怎么都无法熄灭。当即就有几头实力稍弱的异兽在痛苦的挣扎中倒在地上,最后烧得连身体带魂魄都不剩。“居然是红莲业火。”九婴一惊。这红莲业火厉害至极,是上古八寒地狱中第七,任何生灵一旦被它缠上就没有逃脱的可能,一定会被焚烧到尸骨无存,连魂魄也一并烧毁。只是这火虽厉害,但毕竟是上古神物,想要使用它,必须也要以燃烧使用者的魂魄为代价,也就是说这是个玉石俱焚的法术。不过白子画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他身上有花千骨的神谕,只要他能承受住魂魄被焚烧的痛苦红莲业火就能一直燃烧下去。白子画虽面不改色,但鬓间的冷汗出卖了他此时受到的痛苦,但他仍是一路向花千骨的方向走去,因为有红莲业火开路,没有一头异兽可以拦得住他。九婴也隐隐有些惧怕,忽然脑中念头一闪,伸手将一颗珠子抛向天空,那珠子晶莹剔透但其中隐隐有紫色的光华流淌。正是那颗封印了魅月一道神谕,由霓漫天负责交给九婴的珠子!花千骨知道它的用途,却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颗珠子必须毁掉,于是她忍痛勉强抬起手唤道:“断念。”地上早已变回原样的断念剑快速飞向天空,它极具灵性,知道花千骨的用意,瞬间如闪电一般直刺向被九婴抛到天空中的珠子。“啪”的一声清响,珠子被断念的剑尖刺中,圆润的外表出现了裂痕,继而碎成几块,失去了作用,掉落下来。没有人知道里面记录的神谕是什么,当然除了远在六界的魅月。但花千骨的做法的确是对的,因为那句神谕是:白子画,我以神之名,剥夺你永生不朽的权利。九婴见珠子破碎,勃然大怒,转身又扇了花千骨一巴掌。眸光一闪,抬手又一次催发了断肠蛊虫。白子画一僵,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这次他承受的是双重痛苦,红莲业火的焚烧与断肠蛊虫的发作。但这次他只是笔直的站着,没有倒下,没有屈服,血顺着唇角不断地流下。只是歉意的看向花千骨。对不起,他是个废物,不管怎样都救不了她。手中光芒一闪,在九婴未反应过来时,将一个物品抛给了花千骨,薄唇翕动,反复着无声地念着一个字。花千骨伸手接过,看着白子画的口型,已经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说:“走。”手中古朴的昆仑镜泛着一丝冰凉,对于如今的她,这种冰凉却冷得透骨,手指紧扣在昆仑镜上,似乎要把它捏碎,最终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明明错的是她,是她疏忽大意,才导致现在的局面。为什么她已经是神,却总要由他来保护自己?她曾经对自己说过就算她不能活着也一定要保他平安。眉心的印记忽明忽灭,闪烁着淡淡的光华,似是有什么要冲破封印一般。花千骨的神色越来越坚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九婴还在得意的看着一动不动伫立着的白子画,忽然觉得身后劲风拂来,下意识的躲开很远,这才逃过那道剑气。回头一看,原来是花千骨不知何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正提着剑低头向着白子画的方向踉跄地走了过去。九婴大惊,对着群兽怒喝:“快!拦住她!”若是花千骨和白子画用昆仑镜转移逃走他就惨了,妖神绝对会杀了他的!所以他绝对不能让猎物从他眼前跑掉。一干异兽见花千骨如此狼狈也大起了胆子,全部扑了上去,不再像刚开始那般畏畏缩缩。花千骨一脸平静,身体周围的空间有些微微扭曲,泛着浅浅的蓝金色光华,当那些飞扑而来的异兽刚刚进入她周身一丈之内的范围时,巨大的兽身立刻冻成坚冰,继而破碎成齑粉。九婴骇然看着花千骨的背影,这女人疯了吗?居然不顾一切,释放了自身所有的神力。花千骨平静的走向白子画,因为妖毒顺着血液的流速加快,诡异的一幕出现——她的左肩上竟升腾起了紫色的火焰,如盛开的紫罗兰般瑰丽无双,神秘古老。其实,解断肠蛊虫还有一种方法,只不过一开始她是存了私心的,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所以一切的过错,都要由她来承担。红莲业火在她释放的神力面前缓缓退散。终于,她来到白子画面前,笑着道:“这次我们都违背了约定呢。”一直在说共同面对,但当真正的危险到来时,我们不都是在想着独自一人面对,为对方遮风挡雨吗?白子画看着她,眼神有些涣散。花千骨轻叹口气,没有时间了,现在她的确有机会用昆仑镜带他离开,但是他的意识已经被潜伏在体内这么长时间并且发作这么多次的断肠蛊虫蚕食的七七八八了。蛊虫今日必须要解,不然明日他可能就要真的永世沉睡。微翘的浓密长睫轻颤,垂下眼帘,周身的蓝金色光华收敛回体内,额间神之印记渐渐淡化、消失。身上所有的神力都汇聚向一个地方——心脏。花千骨白皙纤细的右手,对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瞬间穿透胸口的血肉,动作又快又狠,竟将整个心脏生生掏了出来。血在同一时间从胸口的空洞中飞溅出来,落在面前白子画的衣袍上,白衣立刻如开出了一朵红莲般,和那地上燃烧着的红莲业火一样,竭尽凄美。周围因火焰而不敢靠近的异兽全部惊呆在原地,就连九婴也忘记了下令攻击。这是个怎样的场景呢?两个人在满地华丽的火红色莲花包围中相对而立,肩头升腾着紫色火焰的娇小女子竟伸手将自己的心脏剜出,那颗拳头大小、闪着蓝金色光华的心脏漂浮在她满是鲜血的手上,递到了清隽俊美的男子面前,淡雅的声音空灵如斯:“师父,吃了它。”吃掉这颗凝聚着她所有神力的心脏,就能解了他体内的断肠蛊虫,并且成为司水之神,而她将失去神位,受妖毒侵蚀走向死亡。全身的血液都涌向胸前巨大的创口并从中流出,花千骨已经能感觉到力量正从伤口处飞速流逝,随之一起的还有她的生命力,意识变得模糊,她已经有些看不清白子画的脸。平举着的右手因失去力气而放下,血顺着她手上的完美线条凝聚滑落到微凉的指尖,滴于地面,晕染出朵朵殷红。白子画的眼眸终于不再无神,目光却越过面前凭空漂浮着的心脏,直直看向花千骨,面上是从未有过的震惊,连话都说不出了。血流成河,满身鲜血,花千骨觉得全身都很沉重,身体向前,十分依赖的靠在白子画胸前,胸口流出的血大片地染红他的衣襟,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抬起没有沾血的左手,轻轻抚过他的侧脸。不再红润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苍白的唇瓣轻启,声音细微,稍有断续:“活下去。”心中还未道出的千言万语,只汇成三个字——活下去。是的,活下去。这是她最后的心愿。三世轮回,三生辗转,她求过的有许多,包括他的心,他的爱。但现在她别无所求,只希望他能活下去。墨眸无光,半阖眼眸轻轻闭合,绝美的脸上生机褪去,手沿着他的侧脸缓缓垂下,清脆的宫铃之声霎那间响彻寂静的天地。
文:天堂里的曼佗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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